《道德经》真意(八)

第十章

载营魄抱一,能无离乎?

专气致柔,能如婴儿乎?

涤除玄览,能无疵乎?

爱民治国,能无为乎?

天门开阖,能无雌乎?

明白四迭,能无知乎?

生之畜之,生而不有,

为而不恃,长而不宰,

是谓玄德。

【释解】

本章是针对圣人修为所必须具备的“玄德”而言的,所以全文的落脚点在“玄德”上。当然,所谓针对圣人,并不是说针对那些已经成为圣人的人,老子的意思是说,人要向圣人看齐,具备圣人的资格,就应当具备本章文中所说的“玄德”修为条件。

“圣人”之称,在后人的心目中,不仅是一种伟大高尚至极的人物象征,甚至还带有宗教敬畏的神圣心理。而在产生圣人的最早时期,圣人的称呼并没有后人的宗教敬畏心态,而只有无比赞颂的尊敬。古人解释“圣”,《书·洪范》云:“睿作圣。”(睿,音rui锐)是说具有大智慧即为圣。《孟子·尽心下》云:“大而化之谓圣”,是说用一种思想与言行,可以让普天下的人都得到教育,思想都受其影响,而形成公众思律,那就叫圣。《荀子·性恶》云:“故圣人者,人之所积而致也。”这是说,圣人是人杰中的精华之精华,他们的智慧集中了人类最高智慧;他们的才能集中了人类最高的才能;他们的道德集中了人类最高的道德。故而,圣人是具有全人类“大而化之”的意义,而且具有超时空存在意义。　

诚然圣人的诞生,是与个体的先天因素有关,比如他生下来从小就天资特别的聪颖,和具有其他超人之处等。但不可忽视的是,一,圣人是“人之所积而致”,人类在没有进化之时,人类尚没有智慧,连智者也没法产生。人类进化后,人类群体里产生出一些智者,智者灵性的进化和开悟,就有可能在智者群体中产生“圣”者。这就如农业科学家发现高产且抗病抗灾的农作物新品种,都是在原作物里发现特别优异的个体,加以培育而成。二、圣人虽有先天资质,但也必须经过后天性命双修而成。营造这一修为全过程所具备的最好资质就是“玄德”。

内丹修炼界的前辈有将《道德经》全部视为内丹修炼法诀的,如清代黄元吉先生等。笔者并不否认,《道德经》的部分言论确实可以作为内丹修炼法诀的专语看待,比如本章之内容。其他言论也都可借喻为内丹法诀,因为《道德经》的思想是“放之四海而皆准”的道理,当然也可以解释内丹修炼。但《道德经》毕竟是圣修之学,它可以囊括内丹修炼法诀,但绝不仅仅只是一部内丹修炼法诀,而是还有更广更宽的内涵所在。如果将一部《道德经》仅仅视为内丹修炼法诀的书,甚至用已知的内丹法诀将《道德经》各个章句,和各章句中的各独立文句,进行强拉比对,以使意思衔接串接,实在就显得牵强。其实,就算《道德经》中有不少内容有关内丹修炼,它的法诀也大多是纲领性的、原则性的、提示性的,甚或有一些点睛之笔,但也构不成系统修炼的体系。要系统修炼还需有专业的丹经著述,或有内丹修炼家进行指导。

本章全篇前列六问,老子的意思旨在告诉世人:这六个方面的修为,圣人是能做到的,你能做到吗?

一、“载营魄抱一,。能无离乎?”

营,指人的心。心有营谋之动,故言营。属人精神的一面。魄,属人生命物质的一面。人有三魂七魄,魂即精神体,魄即物质体。所以,营可代表性、代表神,魄则代表命、代表气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:“能做到将你生命的性中之神与命中之气相团相抱,合二为一,永远不分离吗?”

二、“专气致柔,能如婴儿乎?”

何为“专气致柔”?“专”,就是专一,不掺杂别的什么。“气”,这里具有多重含义,可包括体内的元气,血脉之气,和人的呼吸之气,性情脾气,以及言语之气。将这所有的气都统一在中和柔顺的状态下,自然地保持,不使其改变,这就是“专气致柔”。婴幼儿是先天地呈现着“专气致柔”的状态,而老子则反问世人:“你能通过后天的修为做到像婴幼儿那样的专气致柔吗?”

“专气致柔”也有版本作“抟气致柔”,二者原则上并无矛盾。“专”有孟子所言“气以直养而无害”的意思,而“抟”是指下手练功有个调节的过程。

三、“涤除玄览,能无疵乎?”

“涤除”,就是扫除,清除。“玄览”,“玄”,指玄冥;“览”,即见识、观看。这里特指静功修炼的功态下出现的各种复杂多变的幻象。“疵”,微小的瑕疵或缺点。全句意思是说:“在静功修炼状态下,遇到复杂多变的幻象,能够以不动的道心将它们扫除得干干净净,不留一丁点瑕疵吗?”

四、“爱民治国,能无为乎?”

从全章文句看,整体内容表达的都关乎圣人自身修为的事,故本句的“爱民治国”若作为政治修养理解,则显得与整体内容突兀而不谐调。所以笔者认为,这里的“爱民治国”是比喻之语,指的是人的血肉之躯。国,即指生命之全体;民,即指生命之局部,如五官、四肢、五脏六腑,甚而骨、肉、毛发。全句意思是说:“爱惜身体的每一个部分,就像圣明的君王爱护每一个老百姓一样;爱护整个身体就像圣明的君王完美治理一个国家一样。凡能爱民治国的圣王,他必能遵道而行,没有自己的主观意图和行为,你能在自己的修身养性上也像圣明的君王爱民治国那样遵道而行,不掺杂丝毫的主观行为吗?”

五、“天门开阖,能无雌乎?”

关于对“天门”的解释,古来有多种。有指为心者,如《魏源本义》引张尔岐日:“天门开阖,指心之运动变化言。”有指为鼻孔,见河上公注《道德经》。有指头的前额之天庭,如《黄庭内景经·隐藏章》:“上合天门入明堂”。务成子注:“天门,在两眉间,即天庭是也。”有指头顶盖骨者,如黄元吉《道德经讲义》:“养之久久,自然裂顶而出……”而笔者经反复分析论证,认为此“天门”应指脑中泥丸宫。以内丹理论,人身有上中下三个丹田,上丹田又名泥丸宫,为天,为藏神炼神养神之所;下丹田为地,为藏精养精炼精之所;中丹田又名土釜,为人,为藏气养气炼气之所。内丹修炼从下丹田炼精化气人中丹田,再经中丹田炼气化神人上丹田。如此周而复始,循环不已,到最后精皆化气,气皆化神,集中于泥丸亦炼亦养。迨至此神阴气销尽,成为纯真之阳神,再以法冲出顶门,凡躯换为圣躯矣!所以“天门”既然还有“开阖”,说明气之仍有阴阳变化。阴阳即雌雄,阴为雌,阳为雄。这只能以泥丸宫炼神养神而为合理解释,作别的解释,拿东北话说“都不好使”。所以本句意思是说:“能在泥丸宫炼神养神的留阳销阴的过程中,做到最终无一丝阴气,成就纯全的阳神吗?”

六、“明白四达,能无知乎?”

就气的性质与生命而言,古人云:纯阳无阴为仙,纯阴无阳为鬼,半阴半阳为人。这好比气体,纯阳无阴为汽,纯阴无阳为冰,半阴半阳为水。已经成就纯全的阳神,其性质就是纯阳无阴的。当然,宇宙自然里的阴阳都是相对而论的,比如某低层次时空的阳,在某高层次时空里则为阴;某高层次时空的阴,在某低层次时空里则为阳。内丹修炼所成就的阳神,是超越了人生命之神的半阴半阳状态,是从人的生命存在层次升华到另一个更高的生命存在层次。这有点类似于春蚕的生命蜕变,蚕的生命阶段初级生命形式是爬行的虫,而经过七次休眠结茧后,最后生命形式发生蜕变,升华为能飞行的蛾。如果说,当人还处于内丹修炼之前,人就好比那还未曾休眠过一次的蚕虫;处于修炼过程之中,由于进程不一,就好比那处于休眠过程之中但已有生命升华蜕变内质的蚕虫;阳神圆满但尚不足以破顶而出,就好比那作茧自缚居中,休眠待成飞蛾的蚕蛹。因为还处于“蚕蛹”阶段,神虽然纯全,上通于天,下彻于地,并且有天眼通、天耳通、他心通等六神通功能,此可谓“明白四达”,但此时之阳神仍像胞中的胎儿一样,尚未气足神完,仍然要蓄而养之,慧而不能用,智而不能发,光而不能耀,明而不能达。也就是说,这时一切神通具备,但一切神通都不能用,都要把它们作为阳的信息能量积蓄再积蓄,以待气足神完破顶而出,完成彻底的大智慧、大神通。故就此功夫阶段而言,老子讲:“你能功修至明白四达的阶段,而能继续保持大愚无知的状态吗?”

本章在六问之后,来了个概括性的总结论断,说:圣人的修为,总而言之是以后天返先天,以人性合道性。“载营魄抱一,能无离乎”,“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”,是造就一个环境让先天元气在身体内生发出来,并不断地蓄养,此谓“生之蓄之”。

“涤除玄览,能无疵乎”、“爱民治国,能无为乎”,旨在于达到彻底地顺应先天,元气生也罢,蓄也罢,都有先天之道在运作,不要掺杂后天私贪的心;遇到问题加以处理也只是更好为发挥先天功能创造条件,不要加入想当然的后天人为,此谓“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。”

“天门开阖,能无雌乎”,“明白四达,能无知乎”,均是指在气完神足的功夫增长最高阶段,还是要把生命再造的主宰权交给先天之道。此谓“长而不宰”。

生命的全过程都是修为,修为的始终都是以道理化人性,以人心合道心,以人为归道为,这就是圣人所具备的“玄德”。

(待续)

(责任编辑若愚)